封心锁爱苏尘找

我们都太渴望​深情的​爱了,请允许我们暂时逃离现实藏身此处看看他们坠入爱河的故事吧​。
喜欢的话请不要大意地日我的主页叭,大家的喜欢就是我码字的动力

霓裳在仙山的日子2

一点日常,风花雪月是我的私心,最后那篇算给霓裳一个完满的回忆。乱七八糟最后也不知道写了啥噫呜呜噫

而且lof真的是迷,拆成两篇发没问题,但是整篇发上来就有敏感词,行叭

这贴是花视角的风花雪月,霓裳和策天凤。

04

要说仙山果然名副其实,放眼望去满山苍翠如玉,山顶山岚缭绕,山间或悬一条飞练,或淌流水潺潺,真有几分仙气。

只除了这一座——这一座常年积雪,终年不化,隔着十里外也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,呼啸的风裹挟着漫天飞雪让人不敢接近。如此恶劣的环境,想必没人会在此居住才是。

求知二人组爱灵灵带着霓裳直飞山上,却竟然在顶上看到一张书台,而且笔墨纸砚样样齐全。正在两人讶异之时,一个仿佛能融化这满山飞雪的温柔男声自山的那边悠悠而来。

“挥笔点墨卷再开,醉仰观岚景悠哉。倾向兰曰敬邀曰,叹矣自笑一字呆。”

斯文优雅的男人从远处走来,提笔写了一个字。

“陌生的面孔。”毛笔在他手中化作点点星光,又汇聚成为一把折扇。他摇开扇子,微笑着问:“你听过风花雪月的故事吗?”

 

荻花题叶和玲珑雪霏相识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。

道域山清水秀,四季如春,曾多次获得九界最适宜居住界域的称号,唯有紫微星宗后山常年积雪,终年不化,冰寒彻骨,从来没什么人会靠近。而荻花题叶出身的阴阳学宗里飞檐画栋、亭台楼阁,虽然精雕细琢,但都是人力所为,算不得什么希奇。因此他第一次来紫微星宗的时候,被大大震撼了一把。

紫微星宗后山苍山负雪,白茫茫一片,看着就很冷。荻花题叶仗着自己内功了得,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顶着阵阵刀削般的寒风往山上走去,爬到山腰时他竟然眼尖地望见一抹浅蓝身影,看身形应该是个比他大不了的女孩,正背对着他,一头黑色长发在风中肆意飞扬。

荻花题叶手掌一翻,再看时指间已经捏了一枝紫色的花。

他朗声道:“紫微星宗果然不同凡响,冰天雪地之中竟然能开出这样的花。”

女孩转过身来,他才看到她面前摆了一把琴。

“你骗人。”

“我没有骗人。”

荻花题叶俯下身,把花枝插到雪地里,只见他指尖微动,如胭脂水染一般,眨眼间茫茫雪地上开出了大片藤紫色的兰花。纤细的花朵在风中瑟瑟颤抖,不多时就枯萎消散了。

女孩赞道:“好术法。”

“我是荻花题叶,你可以叫我昊辰。”

他刚说出“荻花题叶”四个字,对方面上立即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
“原来你就是荻花题叶。”

“你认识我?”

“每年考试不论实践课还是理论课都是第一的优等生荻花题叶,全道域还有谁不知道的?”她掩嘴一笑,站起身来,“我叫玲珑雪霏。”

“八面玲珑,雪晶霏落,很好的名字。”他挥开扇子,装模作样地扇起来。

“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
“弹琴啊。”

她在琴上虚虚一拨,脚下雪地却仍安然无恙——一束月光洒落下来,映亮空茫茫的琴身。

是一把没有琴弦的琴。

 

阴阳学宗之人大多都精于术法,荻花题叶身为个中翘楚,实在很明白名字对一个人的重要性——尽管阴阳学宗已经三令五申绝不允许,尽管师长整日耳提面命,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。

荻花题叶拨弄着白瓷瓶中插着的兰花枝条,与玲珑雪霏相识四年有余,每年她生日他都费尽心思,虽然每次她都笑着收下,但从不见她真正欢喜。

“学长,我在外面辛辛苦苦给你跑腿到处被人刁难,你却在这里悠哉悠哉,你的良心不会痛吗?”

“绶真没有听过能者多劳吗?”荻花题叶把扇子一收,“东西呢?带来了吗?”

禹晔绶真左顾右盼:“学长,上次我不小心迟到,夫子给我记了一支小过……”

“办事不力还想贿赂学长,记大过一支。”

“学长啊!”禹晔绶真哀嚎一声,“既然学长执意如此,那这把琴,绶真只能拿去换作未来的生计了。”

“妄想威胁学长,绶真,你胆子愈来愈大了。”荻花题叶安坐原地,不动如山,甚至扇起了扇子。

禹晔绶真委屈巴巴地拖长音调:“绶真只是说实话而已。”

“好了,我会与夫子说明。”

“多谢学长。”

 

星光稀微,月亮被掩在厚厚的云层后。玲珑雪霏站在河边,荻花题叶理理头发,大步朝她走去。

“紫微星宗一向以武为尊,竟也有这样一把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琴,真是奇也怪哉。”

玲珑雪霏转过身来,“你又骗人。”

“昊辰从来不骗盈曦。”

她看着那把通体雪白的古琴,面上终于显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:“这是……”

荻花题叶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得意:“白雪琴。”

传闻曾经有位琴艺精绝的琴师,能以琴音控时令。痛失爱妻后他搬到极寒之地居住,每天都坐在雪山下弹琴,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,他的琴也随着他的死被一起埋在了漫天的风雪里。这把琴承载了他所有的爱与思念,他将一生所得都贯注其中,即使是不通琴艺的人,随手一拨也能弹出最动人的天籁。

“这太贵重了。”

“你值得。”

“多谢你。”

“你我之间,不必说谢。”

玲珑雪霏看着他,欲言又止。恰巧一名束着高高马尾的少年凑上前来,大呼:“哇,这是什么琴啊,看起来真特别。”

跟在他身边的男孩道:“白雪琴。”

少年抓抓头发,“不知道,没听过。”

玲珑雪霏好像松了一口气,为他介绍道:“昊辰,这是风逍遥。”

荻花题叶微微一笑,并不在意。朝风逍遥行一个礼,他挥开扇子,一派优雅:“在下荻花题叶。”

“原来你就是老头子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优等生荻花题叶!我和月都吃尽你的苦头。在下风逍遥。”风逍遥拍拍身边男孩的肩,“他叫无情葬月,是我的好兄弟。”

无情葬月寡言少语,但语出必定惊人;风逍遥个性爽直,和他倒很合得来。于是四人选了个黄道吉日,半夜从各自的住处溜出来,在沉香兰居(是无情葬月提议的,他说沉香兰居在道域角落没人会注意)的后院里结了八拜之交。

风逍遥年纪最大,排行老大;荻花题叶次之,排行老二;玲珑雪霏小他一岁,行三;无情葬月屈居第四。

为大哥和小弟,荻花题叶简直操碎了心。新生一代里,风逍遥已经打败神啸刀宗无敌手,唯独文化课令人揪心。而无情葬月连剑术都常常在挂科的边缘试探,文化课更不必说。是以每次期末考前荻花题叶都要抽出时间来给他们紧急特训。好在荻花题叶实在是个好老师——他讲课,提纲挈领,划重点,讲要项,每次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两人低分飞过及格线。

风逍遥给杯子都斟满酒,感慨万分:“花痴啊,要是没有你,我和月可能又要延毕了。”

荻花题叶:“不是可能,是一定。”

“为尽职尽责的花痴,干杯!”

他左手举起酒杯,和右手握着的酒杯一碰。

想当然耳,玲珑雪霏毕竟是大家千金,家教甚严,酒这种东西是绝不会让她碰的;无情葬月酒精过敏;荻花题叶为维持优雅风度,每次都坚持小酌怡情,任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——小酌怡情,还不如不喝。风逍遥只好自己独享美酒。

“大哥客气了。”荻花题叶夹起一块照烧鸡排,“如果以后再也没有这种庆功宴,花才是真正要和你干杯。”

“花痴,你就这么盼着我和月挂科?”风逍遥看向一直安静吃瓜的玲珑雪霏,“雪,你看看他。”

玲珑雪霏放下瓜,背脊挺得笔直,神情更是认真:“昊辰说得对,刀宗和剑宗对毕业的要求已经很低了,大哥和月再不过,实在说不过去。”

“连你也帮着他。月啊——”

无情葬月拎起酒壶,再给他满上了酒杯。

“月啊月啊,每次都想用酒堵上我的嘴巴,你就这么不想听大哥说话?”他灌下一杯酒,豪情万丈地一拍桌子,“男人,不需要庸俗的学习成绩来证明自己!”

无情葬月:“大哥,你醉了。”

“我没有!”

“你有。”

“没有!”

“就有。”

……

 

玲珑雪霏十四岁这一年,年年考核都是第一的优等生荻花题叶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:他带着道域三宗未来希望——不对,无情葬月好像不算——他带着道域其余两宗未来希望跑了。

说来也是颇为戏剧,老师们交口称赞的优等生荻花题叶带头造反,向来冲在被扣学分第一线的风逍遥却对此兴致缺缺。

“是讲为什么要走啊,虽然老头子是烦了点,但是好歹有吃有喝,有酒有床——花痴啊,我是无所谓啦,但是你忍心让雪跟着我们一起风餐露宿吗?”

只要不是瞎子,谁都能看出荻花题叶对玲珑雪霏的感情,连神啸刀宗最强直男风逍遥也不例外。荻花题叶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,备了对策在先:“放心,荻花题叶从不会不留退路。”他哗啦一下打开折扇,“而且苗疆的珍酿风月无边九界闻名,你不想尝尝吗?”

“唉,烧酒命,烧酒命,为了烧酒逃学去。花痴啊,你实在很狡猾。”

荻花题叶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。

风逍遥一松口,策反向来唯风逍遥是从的无情葬月几乎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,反正从来风逍遥去哪他就去哪,只需要通知他一声就行了。

 

他们离开的那天也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,四个人收拾好随身行囊,披着一身月光,悄悄出发了。

荻花题叶果然带了很多盘缠,起码一年吃喝不愁,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,他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看起来也能换不少钱。

从道域一路行来,他们边走边看,最终在苗疆边界的一间废弃的小木屋里安顿下来,屋子是标准的三室一厅户型,两间并一起,一间在对面。无情葬月坚持要和风逍遥睡一间,荻花题叶也乐得和玲珑雪霏住隔壁,便由他去了。

暂住在苗疆的这些日子,四人每天游山玩水,好不快活。

晴朗夏夜,风清月明,林间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,点缀在深沉的夜色之中,宛如一片触手可及的星光。

荻花题叶自晚饭后就不见人影,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;风逍遥照例躺在树上喝酒,无情葬月仍在为自己的补考努力,而玲珑雪霏坐在树下弹琴。

“不对。”

温柔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,一只修长细腻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伸过来,握住她的手,在另一根弦上一拨,雪白的琴身轻轻一颤,发出一声哀婉的低鸣。

“还是雪弹得好些。”

树上扔下来个酒葫芦,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,恰恰停在无情葬月脚边。

风逍遥从树上探出头:“月啊,来帮大哥打壶酒。”

“大哥,你好手好脚,为什么不自己去?”

“谁讲你大哥好手好脚了?”风逍遥一听立马来劲了,翻身下树,稳稳落在他面前,把衣袖往上一撸,无情葬月借着月光定睛一看,初现肌肉线条的胳膊上缠着两圈绷带,还渗着斑斑血迹,映在雪白的布条上,分外醒目。

无情葬月皱起眉头:“大哥,你什么时候受的伤?”

“昨天。”风逍遥抱怨道,“花痴,你讲话都不讲清楚,原来风月无边是铁军卫军长的私藏,望得到喝不到你知道这样有多残忍吗?”

“我也只是听说。”荻花题叶放开玲珑雪霏,站在她身后望着风逍遥,“这么说,你跟铁军卫的军长交过手了?”

“是啊。”风逍遥把袖子放下去,声音听起来有点郁闷,“他很强。”

“强到我们的风中捉刀都打不赢吗?”

风逍遥说真正厉害的高手,都要有一个非常惊人的名号,“所以,从今以后你们若是在江湖上听到一个叫风中捉刀的超强刀客,别怀疑,那就是你们的大哥。”他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说,虽然至今为止这个名字只在风花雪月中流传。

“现在打不赢,不代表以后打不赢。”

“风只是经验还不够。”玲珑雪霏跟着站起身来,袅袅余韵仍在树林间缓缓流淌。

“雪,你又帮他说话。”

“我是说实话。”

荻花题叶挥开扇子,摇头叹道:“看来还是花太呆啊。”

风逍遥忽然喝一声:“月,注意来!”

眨眼间捕风已然出鞘,月光之下,只看得见刀挥过时的光,剑闪过时的影。刀快,如电,剑利,如梦,刀剑交纵,舞出一片炫目华光。

刀顿,剑停,风止,偌大一片竹林已被齐齐拦腰斩断。

风逍遥得意地一挑眉,“怎么样,够强吧?”

荻花题叶啪啪啪地鼓了几下掌:“大哥果然厉害。”

风逍遥将刀收回鞘中,兴致勃勃道:“月,想想我们这招该叫什么名字?”

无情葬月望着天空,半晌后道:“风露秒檠岁华昔·仲夏夜之梦。”

风逍遥:“???”

“我觉得最强王者无敌合招这个名字就很不错。”

无情葬月:“……”

两人想了好些名字都被对方无情否定,最终还是荻花题叶一锤定音:“大哥这么想喝风月无边,不如就叫风月无边,就算望梅止渴了。”

“听起来蛮有文化的,好,就叫风月无边。”

无情葬月:“大哥,你的意思是我不够文化吗?”

“啊,好像没酒了,我去买一点,马上就回来!月,我一个人去就可以!别追来了……”

玲珑雪霏拨两下琴弦,含笑道:“若是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。”

荻花题叶眉眼也弯起来了:“是啊,若是永远都是这样就好了。”

 

四人偷偷溜回道域,却突闻惊天噩耗——修真院一百六十六名学童全数被杀,尸体上的伤口是快而凌厉的刀法所致,现场更是布满小碎刀步的奇特脚印。

风逍遥百口莫辩——出事那天他独自去偷风月无边,但除了与其交手的铁骕求衣之外没人能给他作证。在神啸刀宗宗主的坚持之下,他被关进地牢听候发落。然而当天晚上事情迭变,水月同天燃起一把莫名的火焰,巡查的刀宗弟子发现仙舞剑宗执剑师岳万丘陈尸水月同天门口,不明真相的剑宗弟子误以为刀宗作乱,两派人马大动干戈,其余两宗弟子出来查看,亦被卷入战场之中。混乱中风逍遥逃出地牢,与无情葬月联手对敌,风月无边初现江湖便惊艳全场。当火焰渐渐烧尽,神啸刀宗、阴阳学宗、仙舞剑宗三宗宗主全数战死,辅师琅函天不知去向,风逍遥和无情葬月亦成为失踪人口。经此一役,整个道域元气大伤,四宗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,而从此之后,玲珑雪霏再也没有见过荻花题叶。

次年,刀界惊鸿风中捉刀在苗疆横空出世,以快而凌厉的刀法震惊天下,却又很快销声匿迹。

再过几年,苗王苍越孤鸣登基,非然踏古忘今焉被封国师。同年,风中捉刀重现尘寰,荻花题叶、玲珑雪霏正式入世。

十年之后,风花雪月再度聚首。

 

故地重游,却早已物是人非。荻花题叶沿着当年他们经过的地方慢慢走过,看见他们曾留宿过的那间木屋上建起更大更豪华的客栈,看见曾经被风逍遥和无情葬月一齐掀飞的竹林已经长得遮天蔽日,还看见了比以前更沉默了的玲珑雪霏。

“昊辰。”

“多久了,或者有十年了。”

“上回见面,是为了月的事情。”

“别跟我说,你这次来,还是为了月。”

“血不染再度出现,风也再度吹动。”

“不是为了他们,你……会愿意就为了见我,而见我吗?”

“你找过我吗?”

“你说呢?”

“何必自欺欺人。”

“我想见你却也不难,虽然你没见过我,但是我,却常常见到你。”

“昊辰,我真希望你别一直活在过去的回忆里。”

荻花题叶拿着扇,面上仍是笑着的。

“我一直活在过去之中吗?”

 

风花雪月重逢之后,他比以前更频繁地梦到从前在苗疆的那一年。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,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,一群漫天飞舞的萤火虫,一壶老酒,一支长剑,一把白雪琴,树上喝酒的少年,树下舞剑的男孩,树前弹琴的少女,还有吱吱虫鸣,悠悠风声,错了一个音的曲子,他教玲珑雪霏弹琴,风逍遥使唤无情葬月去买酒……

这梦做了一路,纯粹而美丽。

但梦,总有要醒的时候。*

而他们,永远是那一年的风花雪月。

 

“昊辰。”

风雪之中行来一抹浅蓝身影,她怀里抱着一把雪白的琴,一头黑色长发在风中飞扬,唇上一道鲜红分外艳丽,脸色却比雪还要苍白,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一般。

荻花题叶解下大氅披到她身上,柔声道:“天气那么冷,怎么不多穿一点?”

“因为我知道你会在。”

“哈。”

荻花题叶揽着她的肩,朝雪山深处走去。

霓裳一转头,看到漫山的白雪之中,蓦地开了丛丛紫色的兰花。

 

05

“小妹。”熟悉得有些陌生的男声传入耳中,她打了个激灵,猛然回神,没好气道:“干嘛?”

“你最近心不在焉。”上官鸿信把书卷扔到她面前,双手抱着胸,眼底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,“我想应该要上报给父王——”

“住嘴,你自己也根本没有在教我好吗!”

将兄长赶出去,她顺手推开窗。今日天朗气清,风儿有些喧嚣,适合放风筝。她从房间角落翻出一只风筝,正准备出门去把哥哥追回来,却蓦地望见一抹翠绿的身影。

起风了。

柔软的柳枝随风曳动,洁白的柳絮就纷纷扬扬飞得满天都是。真奇怪,她明明没有见过柳树的。

她心念一动,一个原本在心内埋藏已久的名字脱口而出:“策天凤……”

那人转过身,朝她点了一下头——似曾相识的眉眼,与遥远记忆中他的容颜一般无二,仍是一样平静、一样冷漠、一样没有任何波澜……

她看着这张多年未见却年轻依旧的脸,万千思绪交织心中,一时竟难以开口。

“公主有什么事吗?”他问。

“没有。”话一出口,她又为自己的快言快语后悔不已。眼见策天凤再回过身去,一句话不经脑子便脱口而出:“今天天气很不错要不要一起去走走?”

话音刚落她又想给自己一巴掌,什么叫“天气很不错一起去走走”,且不说策天凤向来是拒人千里之外,但这种邀请理由也未免太逊了吧!

策天凤果然没理她。

她眼睁睁地看着策天凤自顾自地往外走去,尾巴也跟着耷拉下来。

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?”策天凤的声音轻飘飘地飘过来,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不能呼吸了。

她仍然愣愣地没反应过来:“啊?”

“公主不是要去走走吗?”

惊喜当头,霓裳晕晕乎乎地跟上去,脚下轻飘飘的好像走在云端之上。

她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旁,一边偷偷看他的侧脸。原来他嘴唇这么薄,欸,还有点粉粉的,下巴也这么尖,要多吃点才对,睫毛这么长,这倒叫人挑不出毛病了……

一路无言,策天凤向来寡言少语,霓裳倒是能说,只是这一路上她光顾着看策天凤去了,一句话也没说。

一段路再长也总有走完的时候,站在公主府前,她依依不舍道:“多谢你今天愿意陪我散步。”

策天凤背着手,语气仍是那般平淡:“公主不必说谢。”

霓裳一阵恍惚。多么熟悉的一幕,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天。

 

借着睡觉的名义,霓裳把侍女都支了出去,由伴读望风,她熟练地翻过后院的那堵墙——一落地一转身,她拍灰的动作定在瞬间。

一个男人站在离她不足三尺远的地方,静静凝视着她。

霓裳魂都差点惊飞。她的禁足令向来是通告整个王宫的,有时连百姓也知道霓裳公主又被关了几日禁闭,要是被别的侍卫捉到了……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书生打扮的男人打量了一番,长得倒不错,只是身形太过单薄,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。羽国人个个身强体壮,少有这般瘦弱的,想来应该是哪个臣子家新来的门客。

霓裳定下心神,矜持地朝他点点头:“公主命我去宫外买松子糖,从这里走更近。”

书生看着她,没说话。

霓裳不敢再看他,提着裙子匆匆离开。

这点小插曲并没影响她的心情。在外面玩了整整一天,虽然还没尽兴,但因为担心会被兄长抓包,日落之前她还是翻墙回到了自己府中。结果刚一落地就从伴读口中听到一个惊天噩耗:上官鸿信叫她去他府中吃饭!她连妆都来不及画,只换了一套衣服就匆匆赶向太子府。

“大哥——”待看清楚厅中坐的都是什么人,霓裳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。

大将军、丞相、兵部尚书、礼部侍郎、大理寺卿……都是以前的标准配置没错。但那个坐在大哥下位的陌生男人,不正是今天目击了她翻墙全过程的文弱书生吗!

上官鸿信示意她上座,介绍道:“霓裳,这是策天凤先生。师尊,这是王妹霓裳。”

霓裳坐到另一边,硬着头皮跟他打了个招呼。看大哥的反应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,看来这个策天凤还满够意思的嘛。

策天凤看起来文文弱弱,又有点不爱搭理人的样子,但是当臣子们轮番敬酒时他又应付得相当游刃有余,看来是个厉害角色。霓裳在心里偷偷给他贴小标签。

酒足饭饱,霓裳提前出来溜达,在寝殿外拦住了出来透气的策天凤。

“多谢你今天替我隐瞒。”

“公主不必说谢。”喝了这么多,他的脸色都没什么太大变化,眼神也依旧清明,霓裳心里暗暗佩服。

“你帮我一个忙,我欠你一个情。今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本公主都会尽力为你办到。”

策天凤嗯一声,霓裳担心她哥又来作乱,告一声歉就匆匆离开了。

而她的这个人情,也总算没有白欠。

 

断断续续地又接触了策天凤几次,霓裳渐渐对他生出了些许兴趣。她毕竟是一国公主,王的掌上明珠,那些贵族们都赶着来讨好她,赞美的话都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,策天凤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冷淡的人。

策天凤每天定点过来教上官鸿信,霓裳就跟在大哥身后跟着他一起去学习。休息的时候,她就跑去找策天凤问问题,就算她的问题简单得令上官鸿信窒息,但在面对霓裳时,他好像总是特别有耐心。

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,下面是太子谋士的府邸后院,伫立着一棵血红色的琉璃树。其间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,头顶珠钗,双手抱着食盒,站在琉璃树后,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:“策天凤。”

坐在树下看书的人头也不抬:“公主。”

她立即眉开眼笑:“策天凤。”

走近前去,她打开怀中食盒,献宝一般送到他面前:“这是御膳房刚刚送过来的糕点,你试试。”

雕画精致的食盒中摆着几个色彩纷呈的团子,全数捏成兔子的模样,做工个个精巧,散发着桂花清香,引人食指大动。策天凤看了她一眼,竟然拈起一只吃了。

霓裳满怀期待:“怎么样?”

策天凤又低下头去看书,语气仍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:“公主不仅学习天分过人,厨艺亦是精绝。”

“欸,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!”惊讶过后便是喜悦,霓裳公主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。

策天凤翻过一页书,纸张和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。

“中秋佳节,公主不留在王宫陪王上和殿下吗?”

“他们在喝酒,我又不喝,就出来透透气,顺便看看你。”

策天凤嗯了一声,忽然合上书来,靠在琉璃树上,淡淡道:“一同赏月吧。”

霓裳受宠若惊地在他身边坐下,一边揪着裙摆,一边偷眼觑他。

今天的策天凤实在温柔得有些过分了。

她心不在焉地看着那轮金黄的圆月,神思早已飞到天外去了。

夜风徐徐吹过,带来晚秋桂子的清香。一缕发梢扫过她的指尖,冰冰凉凉,她猛然回神,转过眼去,看到月光照在他身上,透过他的发、他的眉梢、他的睫毛投下一片深深浅浅的阴影,像有人拿水墨作了一幅画。

 

霓裳正在对着王宫的墙壁紧张练习。

她手里握着一把铜镜,镜沿镶着精致花纹,背面刻着一行娟秀小字:柳絮空缱绻,南风知不知?

她深吸一口气,抿起嘴唇,珍而重之地将铜镜递出去:“策天凤,古人说以铜为镜,可以正衣冠,这个送给你,出门前照一照……什么啊,万一他以为我说他很邋遢怎么办!”

她抬起下巴,无所谓地把镜子往前一送:“这是父王赐给我的,但我觉得更适合你。……啊啊啊也不行这样他会觉得我把他当女孩子吧!”

她双手捧着镜子,眼中含泪:“策天凤,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面镜子,现在送给你,希望你能好好对它……什么烂理由啊这也太浮夸啦!”

“策天凤,其实我……”

“公主。”

霓裳悚然一惊,像尾巴毛被燎着了的山鸡一样跳起来:“策策策策策天凤——!”

策天凤站在她身后,淡淡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她慌张地往旁边看了一眼,低下头道:“这个给你!”

将镜子塞到策天凤手中,霓裳不敢看他的表情,落荒而逃。

下一秒,凛冽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,在她的脸上割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裂痕。

一幅幅黑白分明的画面在她眼前一一闪现,年幼时父王送她的海豹、兄长扔给她的书册、漫天纷飞的柳絮、一面镶着精致花纹的铜镜、比鹏元帅愤怒的剑、一个装着澄澈液体的药瓶……最终定格在一张平静冷漠、永远也不会泛起任何波澜的脸上。

她终于想起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所有画面逐渐远去,她听到自己身上骨骼破碎的声响,她动动手指,方才策天凤手指上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。温热黏稠的鲜血从她指尖缓缓淌出,装点了她十七年人生里最雍容华丽的一场梦境。

那天受困的羽国公主从山崖纵身跃下,艳丽得像天边一抹坠落的晚霞。

 

霓裳又做梦了。似乎自那日见过荻花题叶之后,她就愈来愈多梦。

她真的在这里住得太久了,久到前世的记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遥远模糊,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她离开王宫时最后回头看到兄长隐有担忧的脸,还有朦胧月色中一抹翠绿的身影。

她坐起身来,看到窗外稀疏几点月光穿过摇曳的柳枝而下,照在树下一抹翠绿的身影身上。他低着头,一心一意地擦着手里的铜镜。明明光线那么暗,她却能隐隐看到镜子背面好像刻着一行小字。

起风了。

柔软的柳枝随风摇曳,洁白的柳絮就纷纷扬扬飞了满天都是。

柳絮空缱绻,南风知不知?

南风知我意,吹梦到西洲。

 

评论

热度(56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